厦门·猫·哈尔滨

2014 年摄于厦门·观音山国际商务中心

我到达厦门已经有12天了。

在伊春出发的时候,我四年来第一次让父亲开车去车站送我,这样的事情自打大学入学以来我就没有再麻烦过他——并不是说明我有多自立,而是自从入学那次以后,每一次这样的事情都是由母亲来代劳的。

距离他们离婚那天已经过去了接近二十年,父亲对于母亲的那份怨恨——也或许是由爱而生的恨——慢慢变得平淡,但是在这四年里,他们之间的隔阂我还是感觉得到。每次假期回家又要回学校的时候,父亲会问我“票买好了吗?”、“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这种时候我只要回一句“我妈送我。”他就只会“哦”一声,其实潜台词里,大概是“那我就放心了”罢。

所以当我和父亲打电话说“爸,我走那天你送我吧,我行李有点多”的时候,父亲的回复是很简单的肯定句,但是那种声音里的喜悦我还是感受的到的。我和父亲的关系似乎总是这样,又或者天下间所有的父子都是这样。

这一次父亲送我的时候和四年前高考那天一样,我们前一家三口在车里,兼有几句对话,直到他们送我上了去哈尔滨的长途客车,母亲在客车外面哭了,父亲之前才家里聊天的时候还没表现出什么担忧,可是他把我送到座位上之后下了车去,没过两分钟后又折了回来,拍着我的肩膀,担忧地笑着,用那种无比温柔的声音对我说:

“哎,爸是那么说,你也别有什么压力,

   过去一年就当是去玩了,不行再回来呗。

   啊、别太放在心上啊。”

我知道对于父亲他这样一个家教相对严酷,又如此典型的狮子座男人来说,这样的态度是多么的难遇到,也在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他的内心里的颤抖。便回复他道。

“爸,你放心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没出过远门。”

而后父亲再次下了车,母亲在车外已经是泪如雨下。

身边的乘客问我:

“是去哈尔滨上学吗?”

“不是,去工作,我都毕业了。”

“哦哦,去哪儿啊?”

“厦门。”

在哈尔滨的时候,我在龙猫家暂住了一晚,一进他家里,我就被坨坨养的那只暹罗猫吸引过去了,只是看到它的时候我满脑子里想得都是云烟和兰州。没错,猫就是那个样子,很多人会觉得动物都长得一个样子分不清哪只是哪只,就好像对人的脸盲。过去我也是一样,直到我自己养了那两只猫。

我抚摸着它,却怎么都找不到和云烟跟兰州相处时候的那种感觉。又偏偏熊熊在当天没有空,我恰巧只能在哈尔滨逗留一夜,原本已经有半个月没见了,看到这只猫我更是思念我的那两个闺女。直到远行之前,我都没办法再见她们一面。

那天夜里,我是第一次因为担忧而失眠了。

直到从伊春出发为止,我都没有过那种心情,那是一种描述不出的感受。无论是2010年我去哈尔滨上大学也好,还是2012年我去武汉、荆州、天津、北京的那半个月的旅程也好,临行之前的心里都是充满着期待的,唯独这次期待消失了,只剩下了淡淡不安。

第二天,从龙猫家出门之前,坨坨给我调了两杯鸡尾酒,借着酒劲儿我抱着送给龙猫的那把破合板吉他唱了好一阵的歌。

难眠,难眠。

那是一首属于哈尔滨的歌,我直到出发都还不知道厦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宇开车送我到机场,进安检之前,我们两个死要面子的金牛座用力拥抱,就好像当时我们在同样的地方送走more时候给她的拥抱那样。

我知道,离开哈尔滨才是真正的出发。

也是离开哈尔滨之后,我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是由他的朋友们成就的。

因为延误,飞机在厦门上空盘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透过飞机上的窗户我只看到了路灯和楼房构成的点点星光,那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超大型的生日蛋糕。我知道这样的比喻或许并不文雅,但是那一刻我的脑袋里浮现出来的拟态就是这个。

下飞机的时候我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准备,这会是一个有多热的地方,直到我从机舱里出来,用手握住吉他背包,感觉几乎可以捏出水来。那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二十四个小时之内,我从中国的最北边,到达了最南边。

在接下来不到四十个小时,我完成了面试,选房,租房和生活用品的采购的所有事情。躺在这个暂时的居所里,我完全找不到当时住在哈尔滨和兴十一道街时候的那种家的感觉。

我买了三瓶只有名字和哈尔滨啤酒一样的哈尔滨啤酒,又为它专门配置了一个小容量的冰箱,这样一来直到打开冰箱就能看到那三个字了。

我开始怀念家乡。

临近入职的前几天,我在厦门的环岛路自己散步看海,每次白天只要出门汗水就会淋透我的衣服,站在黄厝那里,我打开GPS定位,看自己距离来的地方到底有多遥远。

入职后的中午,依然没有事情可做的我被办公室的冷气吹得寒颤,去休息室的阳台上再次看海,吹着潮乎乎的海风,我拍下一张海的照片,发到微信朋友圈里:“有什么好感慨的。”

周四的时候,我喝下了那三瓶超难喝的所谓哈尔滨啤酒,和父亲在网上视频通话,他从我的语气里听出我喝了酒,但这一次他没有怪我,只是劝我少喝点儿,而且我酒醉的时候听到他的东北腔,感觉到眼泪几乎要涌到眼眶里。

今天,我在原本已经拮据到每天要看电表走字儿的经济条件下,又花了一共接近1500块钱的“重金”,购置好了猫咪的用品,又拜托朋友安排好了猫咪的托运。如果没有意外,明天我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她们了。

“我和厦门的同事和朋友们说,我养了两只猫。

“她们的名字,一只叫做云烟,一只叫做兰州~

“但是我不抽烟哦^_^!

“什么啊?你们不知道云烟和兰州都是香烟的名字嘛?

“你们都不抽烟啊~不抽烟的在东北可是少数诶。

“总之,如果我再养一只的话,我肯定给它起名字叫玉溪!哈。”

在厦门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但是至少,就快能和她们重逢了。

筛选记忆

我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论文,补考,答辩,散伙饭,毕业证,收拾行李,回家。直到全部都结束以后,我在家里呼吸着伊春的舒适空气,我依然没能静下心来。

起初我以为是疲倦,在阳台上放好音箱,对着外面全黑又静的能听见每一只虫鸣的夜晚静静地弹琴,每一个音符都对不上拍子。回过神来发现满嘴都是苦味。那是我即将睡着时,口腔里才会有的味道。

我觉得很累,便叹口气然后去睡觉。八九个小时之后醒转过来,晴空气爽,云朵飘在很近的地方。家人都醒来各做各的事情。

——而我,满嘴的苦味。

在哈尔滨,当时的家里面全都准备妥当以后,我就开始想对着屏幕写些什么,却觉得心好乱。

直到现在也不知是懒还是乱。

到家以后,以为一切告一段落,可以写了,还是没有提起精神来。

直到现在也不知是懒还是乱。

More在电话里提出了分手,我的语气似乎比以往每次都平静。这一次,或许我终于,也必须想明白了。

面对着我带回家里的大堆物件,父母表面上觉得很麻烦,实际上也很是喜欢。父亲在今天早上我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把我的琴都摆放在一起然后拍了一张照片传到了网上。我也这么干过,有时候也不只是为了向人炫耀自己拥有什么,更多的是一种自我认同和催促。

我看到这张照片,再回想起自己弹的烂样子,仿佛愧对自己花在上面的钱和时间。

护弦不干净,推弦不利索,速弹弹不稳,点弦不对拍,即兴完全没层次。空有一副差不多的样子,没有什么实际的水平。

简直就像极了我匆匆度过的24年。

原来弹琴可以和写字一样将一个人看到底。

在哈尔滨和More,还有那两只猫在那间房子最后的几天,我们开始收拾起行装。我们翻出一起买回来打游戏的手柄,为了买它跑遍了整个师大小吃街却只玩过一次的桌游,便宜到50块钱都不到的衣服,文艺的,不文艺的,名著的,通俗的书,还有一本很没嚼头的轻小说。

我在里面淘出了我从初中带到高中,又从高中带到大学,最后从寝室带到了那里的笔记本,文字依然清晰,翻一翻读一读仿佛又能回到当时。

我说:“其实我们现在在筛选的东西,就是在筛选记忆,选择让那些能够留下来,跟我们继续走下去。”

她说:“对,你才明白吗?”

我或许真的才刚刚明白。

面对着那些乱糟糟的小物件,里面承载着的分量恰好就是我们那段生活的细节缩影,如果就这样将它们丢下了,将来就连回忆的凭借都没有,怕也就会随着时间的溜走,最后连记忆本身都被抹去,除了时间自己,没有人记得。

我曾经几次删掉自己过去写的东西,尤其是初中高中那一段时间的东西,到如今来不止忘记了当时的很多事情,就连一些人的名字甚至存在本身都忘记了。这是一件每次想起来都难过得很的事情。这样的事,我以后再也不会做了,不管自己写的东西再不堪入目,再不堪回首,我也都要留下来。包括现在的这一篇。

我满嘴的苦味。

我打开了一瓶啤酒,那味道进到嘴里并不好受。

在这个厨房后面的阳台上,有一面玻璃在一年半前被打碎,打碎它的那只玻璃杯,差一点被扔在我的脸上,那时候也是因为喝酒。这一次即使会被发现,我也不会被怪罪,因为我就要离开家很远了。

More帮我定下了7月1日的航班,7月1日下午6点从哈尔滨起飞,11点35在厦门降落。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她帮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这一次离家会有多久。

上一次完全告别自己拥有的东西,是在刚刚升入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年少轻狂,第一次离家还不知道害怕,还在为能告别之前所有纠缠自己的人和事而庆幸的时候,如今却开始舍不得所有了。

一想到自己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提不上害怕,只是一旦想起下班后自己在一个广阔城市里除了自己以为谁都不认识的房间里独自度过,会心慌,会孤单。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能多少交到几个朋友,不过是时间问题,也在暗暗中为自己打气,在哈尔滨的时候光着膀子抱着吉他胡乱扫弦唱汪峰的歌,那么媚俗,那么肤浅。

终究谁都没能免俗。

我还记得她离开哈尔滨之前几天的那个晚上,我们两个人登上那座高层的楼顶,在呼呼的凉风中俯瞰整个哈西的样子,还不小心地打碎了酒瓶。我难得主动拿出手机拍了她的剪影。

画面上有两个光点,一个是她手中的香烟,另一个是月亮。在她的身后,是半个城市的灯光。

我也记得她离开那天,登机时候的身影,一个南方姑娘的身影在东北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那么渺小,背着重重的书包,推着那辆刚刚还是我在推的推车,几个回眸,最后慢慢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同来送她的小宇说:“你还好,她呀,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我说:“是啊,谁知道呢。”

我的回答只是敷衍,没有过脑子,只想要把她离开的身影记得清楚。

那个身影或许会在以后不知多少年里,都会出现在我的心里,我的梦里,我的歌声里。

逝者如斯夫

1.逝者如斯夫

2014年4月的最后一天,我23周岁的生日。

感慨着逝者如斯夫的时候,我一如既往地在网路上搜索着自己曾经留下的点点痕迹。

曾听过的歌,曾玩过的游戏,曾沉浸的故事,曾爱过的人。

一个个日期历历在目地标注着,在或是文章或是帖子的下方某处。

以及那一个让我曾经无比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小真·爱舞】。

2006年,2007年,2008年,2009年——

直到2011或者2012,还有人会记得关于他的事情。

我之所以一直想要写些,做些什么,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这种“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意义罢了。

可是如今是2014年了。

2.小真·爱舞

前一日,女友酒醉以后没来由地哭了。她常说我酒品不好,总是在喝多了以后缠她,这一次的主角变成了她。

她哭着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小真。”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甚至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对小真这个名字有什么样的概念,我也知道她了解的小真和我了解的小真并不是一个人。

那些天我翻出了移动硬盘,那里面存储着我早至2005年,晚至2014年的大多数心血。

我会翻出自己还作为小真·爱舞的时候写过的剧本,做过的游戏工程,以及汉化过的日本游戏看。

我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挺厉害。

我觉得现在的我做不出来了。

其实如今看来其中的很多部分都不怎么样:因为玩过的游戏少,对游戏的类型定义模糊;无论是自己写的剧本,还是翻译过来的文本,都因为平时和人的日常交流不足而让文字十分生硬。可是我还是觉得挺棒的。

女友也玩了其中的一部分,我想起那些年屏幕前一个人废寝忘食度过的日子,或许那个时候就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好好地欣赏我做的东西。是如今的我变得想要的太多。

我还记得那个年代及更早一些的时候,人们即使只是在网络上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不谈及钱财,论坛里的广告帖子会被删掉,大家只是为了找一些同好而以“爱”为名聚在一起,做很多事。

如今的人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穷人们追逐着IPhone,IPad,Lv包提高自己的身价。

富人们攀比着BMW,Land Rover,兰博基尼。

网络发展的飞快,网络走到哪个行业,哪个行业洗牌。一年以来我注意着身边各个行业的市场,除了以资本为支点的高回报投资以外,其他的方式都是一潭死水。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太缺乏商业头脑。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人能够免俗。

没有人。

前天晚上,我又一次插上那块移动硬盘,想要重新捡起里面的一些东西的时候,硬盘却没有响应。

它也再也没有响应过。

我没有感觉到眼泪。

但是我确实哭了,不是用眼睛。

因为那是代表着小真·爱舞的全部了。

3.没有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完全而彻底地告别过去。

上一次毁灭性的数据丢失打击是在2010年,那一次丢失的是我曾经写过的blog。我曾经在国内blog刚刚兴起的时候成为了其中最热衷的分子之一。百度空间那时候还是相当好用的blog载体。至于它怎么把自己祸害成现在的样子我已经不想再提了。

当时翻了傻逼的我因为失恋,自己删掉了自己写的所有blog,从2007年到2010年的全部内容。后来的好久,好多次我想要找寻当时写过的东西都后悔不已。

我能记得当时在百度空间里,我们以用rm做游戏为爱好的朋友们形成了一个圈子,几乎每天都会有好几篇博文发出,各自都会关注,会回复,还记得其中一些人以我们为角色的原型做游戏写小说,都让我们乐此不疲。

前不久我在微博上又看到了她。如今的她还在坚持着做独立游戏,这是一件让我非常佩服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像她一样的坚持,至少我没有。

而在我看来,能永远坚持的,是【没有人】。

在百度空间更早之前,我有着一群QQ群里的朋友,在当时宅圈平均年龄还在20岁的时候,我们作为一群15、6岁的少年聚在一起,那样炙热的友情将我们包围,那之后至少有三年的除夕我们都会全员一起在群里倒计时,心情很激动,屏幕上的场景也蔚为壮观。

那里有我的第一次网恋,也有我的第一次N角恋。

只是后来也散了。

我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一切都开始了冷漠。

那时候我依然会结实很多很多的朋友,认识很多很多的圈子,然后再目睹他们——也包括我自己——的各自远扬。

因为没有人会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的。

我不是悲观了,只是更明白了这才是世界的道理。

当初热火朝天的朋友和恋人都散了。

当初热衷如斯的爱好和事业都没了。

就连现在的一切也都早晚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因为有朝一日你回想起来的时候,《英雄联盟》和《DOTA》也变成了《传奇》、《魔力宝贝》一样的名字;

提起某个人的时候,你会想起那个当初的少年是我大学时候的上铺我们打过架,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再那时候你提起Iphone5s,也好像现在我们提起诺基亚的N95。

——你看,哪怕是一座擎天大厦的倒塌也只是短短数年,我们的人生简直在这洪流般的时光里跌宕起伏,怎么看都是波澜壮阔!怎么做都是身不由己!

——你能明白吗?你能感受到吗?我心中空荡荡的回响,那是站在一座瀑布边上的聆听者的心中细语。

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会无意间听到二手玫瑰乐队演绎的《潇洒走一回》,在那浮夸外表下,你也和我一样地听到了什么没有变的地方。

它说,聚散终有时。

它说,何不潇洒。

只是逝者如斯夫,如何才能潇洒?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1.

      还是初冬的时候的一天,我看着车窗外的松花江,问开着车的陈晨——这个大我五岁的我的声乐老师,我的吉他学生,学了这么多年的音乐,你最大的体会是什么?

      “我变得更会和人交往了。”她笑着这么说。

     我看了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望向车窗外。

      我还能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刚路过防洪纪念塔,在中央大街和松花江交汇的这个三岔口之后,还是有些冷清。

     我是个半路出家的人,对于音乐起初是抱着玩票的心情,觉得只是能弹出几首自己喜欢的曲子就好了,终究没有及时地刹住车。可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也想要知道,我收获了什么——尤其是,在我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之前。

     我看着陈晨的时候,眼神或许是在上下打量,心里是琢磨着她的心思。现在的她肯定是那种旁人看来很外向的人了。

      我在接触音乐之后,也和过去那种浑身酸气的纯情少年有了质的区别。在没接触音乐之前,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会觉得接触艺术的人都很难接触,个性很张扬另类。如今却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因为我发现其实傻逼在什么圈子里都有,相比起来音乐圈里反而没那么多。

     2.

     某个周六,龙猫带着贝斯和我在排练室里练了一上午后,下午我随他到后窗咖啡给Coser拍照片,顺便等秋实,我约好了欠他一顿小龙虾,虽然最后还是因为店子关门而没吃成,这也是后话。

     卡台里我和几个算是所谓哈尔滨cos圈的人聊了聊,扯东扯西,毕竟我也曾一度是个极端的宅男,他说什么,我随口应和几句,其实对于他们说的话,我心里有很多对应的话来回答,可是我都是一带而过不详细说。

     事后龙猫说,他当时虽然在拍照,但是听了我当时说的话,或许那些人感觉不到,但是他了解我,他觉得,我完全是在和自己对话。

     我也这么觉得。

     在云端的时候也是,很多时候,听其他人说起了什么话题,明明我可以接上去说几句,甚至指出他们的错误,或者回答他们的问题,但是我还是没说出口。好像比起和他们说话我更喜欢自己在沙发里卧着,扒拉会儿吉他。

     3.

     我还是会梦到回到高中。我会梦到我明明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但还是回到了那所让我想起来都作呕的高中。

     我明明考上了大学,可还是要面临高考。我很快会拿到大学的毕业证了,可是还是要为了高中毕业证而奋斗。

     梦里的逻辑死得很惨,却一样让我痛苦。

     昨晚我也做了同样的梦。在那所破烂学校里,下课的时候我会在千变万化的操场上迷失,办公楼和教学楼颠倒了位置,小卖部和食堂里出来进去的人我认识面孔却叫不出名字。上课的时候,我对着英语卷子发呆。

     至少当年高考的时候,数学20分的,英语还是拿下了117分的。

     可是在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焦虑,因为我什么都不会。

     上大学以后这样的梦我重复了无数次,几乎每次回家都会梦到。即使在白天我从不会想起这些,夜里却会重复。学校的样子会变,上课的老师会变,教室的样子会变,同学的成员会变。

     没变的是,我在上课。假期的补习或备考。有时候还会梦到当时让我纠结不已的女朋友。

     是的,大学以后我常在SNS网站上看到不少人说怀念高中。

      我不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患者,我才不会喜欢那种压榨我自由,剥夺我时间的地方。如果我的高中不是那么操蛋的地方,当时那么醉心于制作游戏的我或许今天已经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我永远不会怀念我的高中,甚至每一个说怀念高中的人,我都发自内心地厌恶。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大学过得不够好?

     4.

     我仍旧每晚失眠。

     即使困得受不了,躺下之后想要进入睡眠状态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不困的时候,大概就要五六个小时了。还记得几年前,刚开始失眠的时候还会感到抗拒和厌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即使失眠也不会有烦心的感觉了,不知算不算是一种逆来顺受了。

     我仍旧没学会抽烟,却偶尔会喝酒。去年还因为喝酒而和父亲吵了一架,简直被大打出手,醉的人不是我。

     我发现我越来越难醉,不是酒量见长,而是酒量没长,脑袋只会痛而不会有飘忽的感觉。即使喝酒也不会有曾经那种夸张的感受,大脑里面冷静得很,清楚得很。就算喝下了三四瓶啤酒——这是我一般情况下的极限,可还是睡不着。

     对,就是这样的失眠。所以今晚也是一样。

     5.

     秋天的时候得过一次很遭罪的病,在哈尔滨和老家之间的300公里之间折腾了几个来回,又在开学后回家养病两周多,每天点滴吃药,还是到了冬天才痊愈。想来这是我有生以来得过的最为遭罪的病了。

     回家养病的那天我带着口罩,母亲看到我摘下口罩的样子后,直接哭了。后来看到的姥姥和舅妈也是一样。

     我自己当时还有说有笑,因为觉得至少我该笑得出来,不管有多难看,有多难过。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坚强的时候,在学校寝室的时候每天对着镜子都会看到病情更加恶化的样子,晚上会因为胀痛流脓而睡不着的感觉真是比单纯的失眠要难受很多。真想夸奖自己几句。

       “よくも耐えてくれたね僕”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写下的《难眠》,虽然乐队至今没能把它排出来。

      6.

      我不喜欢陈奕迅。

      我不喜欢华语乐坛。

      但是不妨碍我喜欢歌词里的这句话。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2012年以后,我已经很少写东西,本来就有些缺乏长篇文字的驾驭能力,如今变得懒了以后更是难得对着电脑写些什么。是我这样用心写的东西,无论是文字还是歌,如果读了,如果听了,请你用心。无论我的文字有多拙劣,我唱得有多难听。

       在这样一个让我绝望的世界里,有着这样一个让我绝望的我。

       可是在这么多的绝望之中,我唯独只会爱着这样织梦的我。

      7.难眠

            夜幕来临 在初雪降下的时候

            车水马龙 拥堵在霓虹下的街头

            地铁站台 和公交等待的门口

            除了忙碌 不知该追求些什么

            夜市里 烧烤和醉酒者在喧嚣

            街角边 垃圾和乞讨者在煎熬

            酒吧外 跑车和呕吐物在亲吻

            旁观者 也好似一个玩笑

            荒漠 如同豺狼一样地行走

            掠夺 撕咬着不流血的血肉

            繁华 看不到的却是一片荒凉

            空壳 在这里那里游荡

            你问我 为什么总是不愿开口

            是不是 已经不爱不疼你了

            可是我 不知怎样不去孤独

            就算是 有人常陪伴我左右

            身在这样喧哗的夜 

            (我不知该向何处漂走)

            是梦是醒难分时候

            (该向左向右还是停留)

            黑夜中有一双眼眸

            (紧盯着我却从不开口)

            可我听到它在质问——

            难道三缄其口就是人们说的成熟

            难道我就是河流中被打磨的石头

            难道一定要沉没在人潮人海之后

            再告诉别人我们只好随波逐流?

不会再有了。

伊春一直在下雨。
以往的每个暑假开始前,总是会有一种「一个学期结束了」的轻松感,这一次却没有那种感觉。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是大学最后一个暑假了的缘故。临走时见室友们也都没有着急回家的意思,有些似乎是打算在哈尔滨过完整个假期,用打工之类来赚些钱。
这个学期没在寝室住多久,每一次回家之前都得回寝室折腾来折腾去,室友和同楼的其他人似乎也见惯了我总是风风火火地拎着大包小裹穿行在走廊和楼梯间的样子。
寝室仍是那个寝室,学生也是那些学生。这学期我搬出去的时候大家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回去转一转也没发现什么变化。隔壁的某个寝室的人躺在床上抽着烟玩着手机,其他人坐成一圈打着dota和lol这一类的竞技游戏。我的室友们也差不多,除去要考雅思的和已经搬出去的很少见到,其他人也是dota和传奇私服,倒是玩吉他的那一位在这两个多月里有些进步,在yy里听起了乐理课。
三年的日常生活让我们把彼此当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场景,谁进来,谁出去,其意义也无非就是能不能多出一个放东西的床位。只是这样熟悉的生活也快要结束了。传说中的四年假期……我还记得大学时第一个暑假前后的情形,考完试后老师组织我们去参观一个变电所全当作是实习,回家后一直期待着下个学期的事情,在家里每晚吹着廉价的风扇用那台破旧的cq40写《葵海向阳》的剧本,晚上失眠严重时就赤着半身窝在沙发里用那部后来丢了的联想乐phone读《冰与火之歌》,还有2012年被卖了填充旅费的psp。那是我大学伊始的一段回忆了,充满期待,自由但总是焦虑的夏天。
可是今年夏天的伊春总是在下雨,哪怕是能够晴到白云朵朵蓝天碧透的程度,过不了多久也很快就会再黑云满天,然后雨就不停地下起来。我既不能像去年那样早起晨跑,也提不起练琴的热情。雨歇的时候走在外面,潮湿又温热的空气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大连。那时候父亲这边的生活还充满着伸手可及的希望之光,那时的我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充实起来就能遗忘掉一些一去不回的东西。只是现在想起,本心仍在说,其实你没有忘。
我不是为了怀念过去才在这么晚的时候抱着手机打下这些废话,傍晚时散步在伊春的广场上见一些叔叔大爷围在一起民乐合奏,也让我羡慕得手痒。这个学期和振铎还有more在学校的体育场上弹琴唱歌也总是有很多观众捧场,演唱会一般的感觉让我毕业以后也有得向人炫耀大学生活的资本。
所以,大概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问秋实,既然佛家希望修出六道之外,为何延参法师还说「绳命入次井猜」?
秋实说,因为人家看开了,精神健全身体健康,可以安心修行,多好。
我没在修行的路上,离觉解还远出太多,可我也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就好像那天在寝室的夜里,听到大四的学生们半夜不睡觉作死扔东西,大骂,唱歌,都是故意扰民的没素质的行为,可是当他们唱到「我们毕业了」的时候,却感同身受一样的不由的心里一酸。是啊,这也是我最后的365天了。说不定他们也就是365天后的我的样子。
大一时候的憧憬和未知、
篮球边上的期待、
第一次住寝、
军训、
学生会、
辩论赛、
迎新晚会、
十佳寝室、
三国杀、
失败的追求、
广播台、
演讲和主持人比赛、
电视台、
云端的咖啡、
自己学吉他和写歌、
武汉荆州北京天津的13天、
还有草地音乐节和马家花园
————全都不会再有了。
哪怕是这样的雨夏,也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