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过半,脑袋里转着很多很多的事情,明知第二天还有工作要做,却仍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安稳。醒来后见时间已是来不及,索性请上半天假再放心地睡过。
早晨的梦总是来得很快,也总是很清晰。
梦里面,是下班之后的办公室,大家都离开,只剩我一人守着空荡的屋子。幽暗的环境让我忍不住去开灯。
一个开关,两个开关,三个开关,屋子一点点亮起来,色彩斑斓。
最后的按钮,可以切换整个天窗中的天空。
灿烂的白昼,
燃烧的黄昏,
璀璨的星辰,
……
旋转在天际的地球仪。
我不急着离开,那屋子似乎就是我的家。隔壁的房间里准备好了热水和盆浴,宽阔的大床,水蒸气也哗啦啦啦地透过门流了进来。
我戴上耳机,一首一首地切换播放器中的音乐。
直到那一首……
“那天晚上灯光下,过去的信件,
用心收藏的卡片,没褪色的光鲜
我赌气时写的字,你画的笑脸
依然清楚地标记着不远的昨天……”
梦中的记忆里,这是我们在云端和一个关系不太好的女生录的歌,期间的副歌部分是朝薇做的和声,落后的设备竟然能有这么棒的音质,这让我惊异。主唱的部分,一次一次地唱错了词,我在心中将正确的歌词默念,数个场景在天窗上闪现。
那是一幕幕的……
可是事实上,并没有人陪我们录过这首歌,朝薇也不曾为它和声。作为主唱的女生,根本就是不曾存在过的人。
这是梦。没错,清醒的梦境。我记得。
而那首歌,是从没有人陪我录过,我自己写的第一首歌,《For 2008》。缅怀过去,并不憧憬未来。
啊,只是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快要浸在出,虽不会落下来,我也能感觉到眼眶那湿润的温热。
在有知有觉的日子里,连2008也已经过去了7年,甚至算上更早的时光,从青春期开始懂得“自我”的时候算起,到今年也恰巧是10年。
10年!那是孩童们根本难以想象的时间,只是现在看来这10年的时光,似乎也并不是有多长,毕竟10年前的事情我还能记得——
唯独这一点让人心酸,这10年间的记忆,也有着一个又一个的清晰片段在脑海中漂泊。不时地被浪潮拍打到思绪的海岸上,海岸上孩童样貌的我拾起一颗化为贝壳的记忆碎片,观看它每一块清晰的细节,忽然间察觉到自己龙钟的老态,霎时间皱纹满全身。
同一时刻的现实中,我的左手拄着下巴,双眼无神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哎……
是的,我记得,我记得。
这是那时,那时有她,有他们,而我——
2005年,如果我没有随手拿起那一张粉红色包装的盗版光盘,又或是没有在暑假的最后几天去搜索那张壁纸上的几个字的话,我一定不会开始这趟旅程,也就不会在12月25日那天注册一直用到今天的QQ号码,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这贝壳的边缘,那是我作为“小真”的轮廓;
2006年,初中时代的暑假,我期待着一个夏天,家中楼下的小区中有一棵新抽枝不久的小树,我想要看着他长大。也是在那年夏天,我在网上交到了第一批朋友。我想要和他们建立一个论坛。5月15日,我发现了一个叫66RPG的网站;
2007年,初中毕业,父亲带着我去哈尔滨,在车站前、太阳岛、龙塔上一次次合影,那些照片我还留着。记忆里我体重最苗条的时候,110斤,可那时候我一心只想回家去做我未完成的游戏。紧接着是7月15日的故事,我确实没有忘记你们,也没有忘记和你们一起倒数计时度过的三个新年;
2008年,记忆中很热的一年。高中生活剥夺了自由,难过之余开始了一段网恋,那真是一段错综复杂的故事,大概如今年代的孩子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想象网恋也可以有如此多角的复杂剧情吧。那时的我是连对着电话说“我喜欢你”都说不出口的纯情少年,而她则是受尽身边人宠爱的大小姐。我依稀记得表白成功的时候,我对着屏幕兴奋地说不出话来。我记得她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不是后来的那些事情,我想那也会是一段值得留恋的回忆。只是在她的心中,对我的记忆只留有任性和难过了;
2009年,玩游戏,设计游戏,汉化游戏,把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都做尽,在dnf里投入几百上千块,在贴吧里交上三五好友。在下半年参与魔兽世界的公会活动,团长的兽人T6的形象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对高考的恐惧转变成了学习之外的一切;
2010年,高考前后,那是现实中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也是从未经历过的人格崩坏,我是从那时开始沾染了酒精。大学生活开始后,拼命地往现实里逃,把学校的活动都参加掉,除了游戏之外的生活里的一切——
2011年,在哈尔滨度过了第一年,深秋入冬时候被烦躁的心神扰乱,来到了一家咖啡馆,室内外过大的温差让我的眼镜很快染上了一层雾气。我记得那时屋里的格局,我记得那时黑板的位置,我记得那时屋里的人和我们对话的话题。咖啡馆的名字叫云端。
2012年,那是一列不可思议的列车,不止将我从黑龙江带到武汉,也将我从那一年向前方带去。我见了她,也见了他们,我们一起有说有笑,我想象着脚下的水泥路就是当时她与我打电话时过的同一条马路,想象着那是同样的红绿灯……传闻中的世界末日的前后,我在云端抱着吉他用难听的嗓音嚎着歌,在角落的桌上和另一个女孩子对饮爱尔兰。事实上人总是这样,属于你最美好回忆的某个形象,实际上与那形象的主人毫无关系。
2013年,和朝薇开始交往,尴尬的生活,慢慢的磨合。夏天入秋时候得上了有生以来最为煎熬的一场病。在那之后组建了第一个乐队,名曰霜降,没有留下任何作品。我也正是在这一年写下了 《for2008》和《难眠》。
2014年,大学毕业。一场为期四年的旅途结束得无声无息。那些故事的后续也并没有人知道。人生仿佛真的是一场不断重复的梦境,我带着吉他,带着毫无准备的心和行李乘着飞机,在夜班降落在了厦门。住在海边,工作在海边,做的是儿时梦想职业的游戏策划。只是游戏策划……多么好笑的职业。
2015年,第一次跳槽之后,在午后的办公室里,重复地练着《Anastasia》的中段 solo,端着一罐不知名所谓德国的啤酒,对着电脑可以写出这样又一篇不知所谓的文字。连我都不由得要嘲笑自己,到底有多少事情值得你这样回忆?
——此刻即最好,我清楚。
你看呐,我记得初中时代我有着这样的几个理想。也是在2005年,这一趟路程开始的手,我的理想:
住在一间属于自己的公寓里;
有一个愿意陪自己玩游戏的女朋友;
养只猫;
能学会一样乐器;
职业是做游戏;
偶尔可以喝点小酒,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写点东西。
——你看,如今这些我可都是实现了的呀?如果要说我过的不够好,大概是骗不了之后的自己的。别的不说,猫可是养了两只呢?那两只超粘人的,愿意缠着你,和你亲嘴,在你面前打滚,每天早上都会主动跳到你面前来和你打招呼的呢。
此刻即最好,此刻即最好。
只是当我回望记忆海岸旁的那篇海的时候——
那是浩淼的十年。
才只是十年的时间,已经有了这么多难以放下的记忆。只要拿出其中的任何一件都已值得大书特书,或是某个夕阳下笔记本上的文字,亦或是夜半天台的歌声,这一生究竟要背负多少的回忆才能够罢休?
厦门四月的天气像极了伊春的初秋,这边的热度未起却正如同那边的余温尚存。
岁月长。
但今年或许会成为我在厦门的最后一年。
在少年时代的理想都已经踏过门槛之后的今天,剩下的人生该如何度过这着实是个难题。但如果不能成为最好的生活,那一定是最坏的人生。
我还记得15岁的时候,和少年友人在家乡伊春的那座铁路大桥上有过只言片语的约定。
30岁的时候去死。
如今看来,这十年来的记忆密度已经如此的让我不堪重负,30岁的生命厚度或许也已经足够。
前不久另一友人和我碰巧聊起了这件事情时,竟也有同样感触。
『或许拉上你一起去死也不错?』
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嗤笑的:究竟是被拉上,还是拉上了对方呢?这很难说。
岁月如风,忆如海洋。
开始旅程吧,在它带走你之前。
人生苦短,岁月漫长。
唱给云听吧,在它带走你之前。
岁月疯长,心声也长。
结束旅程吧,在它带走你之前。
岁月长,岁月长。
唱给全世界吧,在它带走你之前。